祖國論：政策轉向或即興發言？

賴總統以｢祖國論｣定義兩岸關係？

賴清德總統在10月5日的國慶晚會上，致詞表示：「要過75歲生日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絕對不可能成為要過113歲生日的中華民國人民祖國」、「祝賀詞要精準，切勿用祖國兩字」。此一簡短發言立即引來國內外各媒體的高度關注，紛紛揣測賴發言的用意。

綠營政治人物隨即對發言表示稱許，如民進黨立委王定宇便表示：此一發言｢可以說是將台灣內部的獨派台灣派，中華民國派做了最大的團結，你可以說他向中間靠攏，但我更願意說，賴清德總統正在努力，團結台灣最多數的人，這樣子的台灣才會強大，這樣子的台灣才能足以對抗中國的威脅。」顯然，在王委員眼中，賴這段發言是精心設計的，目的為｢團結台灣最多數的人｣。

藍白政治人物則對總統表現沒有好話，如國民黨立院書記長李彥秀便認為，國慶晚會在唱國歌後原本氣氛昂揚，但賴總統一段不符邏輯的｢祖國論｣，讓大家歡娛的情緒頓時跌落谷底，形同｢以最失態的語言來鬧場｣。馬辦發言人蕭旭岑更抨擊｢按照賴總統祖國論的邏輯，清朝也是我們的祖國，明朝也是我們的祖國，要這樣看嗎？｣

日本旅台訪問學者小笠原欣幸則認為：台灣歷任總統中並無人將中華民國稱作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祖國」，跨出這一步等同「否定並超越了老台獨派的建國論......同時也有消除『賴清德意圖台獨』這種『疑賴論』的效果」。聯合報社論也有類似的看法，認為賴以｢祖國論」創見兩岸從屬關係，強調「中華民國可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75歲以上民眾的祖國」，似乎有意摘掉分離主義的帽子。

即興發言有必要放大解讀？

在筆者看來，賴的發言根本只是未經深思熟慮的即興式表達，不值得各方對內容作放大式的解讀。

如果依王定宇所稱，賴發言的目的是為｢團結台灣最多數的人｣。那麼，發言前何以又刻意避開唱國歌與唱國旗歌？如果連中華民國113歲都承認了，大合唱國歌豈不更能激發團結情緒？我們有理由懷疑，賴說｢中華民國113歲｣時，並不了解這個用詞其實無異打臉｢中華民國在台灣｣的論述。

此外，台獨金孫轉向承認中華民國的歷史定位，這是何等重大的政策宣示，從外國媒體的醒目報導便不難看出各界的重視。但如此重大的政策轉變，賴總統全部發言卻只有8分鐘，完全不像一個重大政策宣示應有的格局。大陸國台辦在第一時間沒有做出回應，恐怕也因為需要時間搞清楚賴的真正語意。

國慶晚會乃由立法院主辦，在院長韓國瑜主導下，會場重現了不少傳統國慶的氛圍，被認為是個偏向藍營的場子。常理推斷，總統若要宣示重大政策轉變，照理不會選擇這個在野黨主導的舞台，因為這將有助提升在野黨的能見度。更何況，五天後的國慶日，全民將為賴總統搭建更大的舞台，賴實在沒有必要去蹭這個在野的場子。

故而，從這些跡象來看，賴的｢祖國論｣應非深思熟慮下的發言，更不可能是幕僚精心規劃下的動作。果然，在五天後的國慶演說中，賴已不談兩岸的共同淵源，而以絕大篇幅回到兩岸分治分立的既定立場。如果｢祖國論｣是賴總統的即興之作，究竟是那些因素，刺激他有感而發？

藝人祝賀對岸國慶讓賴跳腳

大陸十一國慶時，不少台灣藝人表態致賀。台灣民眾在人家的土地上討生活，慶典時講幾句吉祥話，原本不值得大驚小怪。但這些表態藝人中，有幾位帶有強烈的挺綠色彩，這或許讓賴總統感到特別不舒服。如台語歌手阿吉仔，及擁有廣大年輕聽眾的安溥、吳慷仁等，他們的表態均受到媒體廣泛的傳揚。

安溥(舊藝名為張懸)與吳慷仁在太陽花反服貿運動中，均曾站在第一線聲援，甚至因公開支持香港雨傘運動，而被年輕族群視為民主鬥士。如今兩位歌手卻大讚打壓民權者生日快樂，讓當初街頭夥伴情何以堪？尤其，如此戲劇性的翻轉將可能造成更多的年輕人反思，反中政策是否真的就是愛台灣？對積極爭取年輕選票的民進黨而言，幾位藝人的表態傳達的無疑是警訊。

台語歌手阿吉仔的短影音或許對綠營的衝擊更大，阿吉仔曾代表偏激台獨的台聯黨在賴清德的本命區台南縣競選立委失利，但如此墨綠的同路人，現在卻為了演出機會而在彼岸大讚｢祖國｣，賴若不公開駁斥，未來又如何理直氣壯的呼喊抗中。

故而，賴顯然是想對上述的｢歪風｣，進行立即的反駁，故選擇在國慶晚會，呼籲國人在祝賀對岸國慶時｢用字必須精準｣。問題是，兩岸千絲萬縷的歷史與文化牽連，又豈可能在八分鐘內就能說得精準？尤其賴事前顯然未與幕僚就演說內容進行推敲，故而演講後反造成各方解讀不同，無論藍綠陣營都有正反不同的觀點。原本只希望某些藝人談及對岸時用字必須精準，卻演變成海內外有關政策轉變的臆測，這或許是賴始料所未及。

｢直球對決｣是賴的行事風格，但政治場域中，或許事緩才能圓，讓子彈多飛一陣子，爭議反而可能煙消雲散。總統高位的任何一句話或動作都可能動見觀瞻引起各方關注，居其為者豈可不慎？賴總統希望別人用字精準，但自己卻常在觀念不清的情況下率爾發言，別人說錯話或許只讓人嗤之以鼻，但總統說錯話卻可能牽動各行各業敏感神經，甚至導致國際間的誤判。無怪乎媒體傳言，美國政府對賴的不受控，已有所不滿，甚至以拒絕過境希望賴能自我調整。

(本文原刊於梅花新聞網，https://www.i-meihua.com/Article/Detail/15285)